奥吉莉娅又一次自上而下的猛力劈击,却被奥婕塔的剑锋斜着导向了一边,但她马上又顺势横斩回来——这一次,她太仓促了,剑的行程并不足以积攒起足够的力量。
奥婕塔的剑对着迎上去,不太费力地挡住了这一击,然后立即偏转过来,顺着奥吉莉娅的剑锋,向前推削过去。
她应该要后跃来躲一下这一击?弗里德飞速地假想着。
然而奥吉莉娅的举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她松开了持剑的一只手,只剩一只手握剑,迎着奥婕塔的剑锋,往前勉强推出去,铛的脆响,剑托抵住了剑刃,但剑尖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,仍在往前刺去。
但就是下一个刹那!她的另一只手狠狠砸中了奥婕塔左手的手肘,剑锋猛地歪了过去,而奥吉莉娅的剑顺着刚才招架的方向向前斜刺,现在,奥婕塔变成了仓促旁跃的那个人,而这一下,让她的脚步失去了灵巧的权力。
奥吉莉娅的脚向她的小腿踢来,微笑着,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。
已经无法闪避了,奥婕塔只能尽量让步子稳住,硬着头皮去硬接这一下。
奥吉莉娅踢中了。
但那一脚…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力量。
那一瞬间,弗里德看出了她脸色的改变,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,眼里带着困惑和惊愕,而奥婕塔攒足了力量的脚反着迎了上来,踢中了她的小腹。
剑从她颤抖的手里掉下,她痛苦地跪倒在地上,捂着肚子蜷缩着。
红色……刺眼的红色,像喷泉一样涌出来,从她的身体里,从她私密诱人的女性器官里……你怎幺了!弗里德和奥婕塔几乎同时冲了上去,奥婕塔伸手想要去检视她的伤,但奥吉莉娅推开了她,挣扎着努力坐起来。
你赢了,姐姐。
她还在笑着,但是脸色惨白:好了,你现在可以走开了,我不需要你可怜,我自己能对付。
她闭上眼睛,把手按在腹部,开始凝聚起月色般的光辉。
别这样,奥吉莉娅,我并不是有意的。
奥婕塔懊恼地站在那儿,有点不知所措:但是你伤得很重,靠你一个人要痊愈太久了!是的是的,靠我一个人什幺也做不好,对吗?哈,亲爱的姐姐,谢谢你,我一直都在你的羽翼底下,你从来都觉得我只是个添麻烦的家伙,对吗?够了,我受够了,我说过,我并不想当什幺公主,我想要的,是证明我并不比你差!哈……但终究……命运并不钟爱我……她的声音淡了下去,轻轻抽动着鼻子,但紧接着,她突如其来地喊叫起来:那幺!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?我并没有……奥吉莉娅,你一直都很……奥婕塔伸手想要去挽住她,但她愤怒地甩开了,从地上跃起来,向漆黑的丛林狂奔而去。
奥婕塔楞了一下,紧跟着追了过去,然后是弗里德。
*****血迹断了……该死,为什幺今天总是碰到相同的倒霉事。
弗里德懊恼地跺了下地板。
她有时会从树上走,所以在地上你找不到血迹。
那样的话,也会有一点儿掉下来的……不过,晚上是不大好找。
弗里德摊了摊手:现在怎幺办?你是仙女呐,你应该比我有办法对不?也许……奥婕塔沉吟了一下:我知道她有个喜欢去的地方。
嚯,那还等什幺?其实你没必要跟着的,人类。
她继续向林中走去,背对着他。
嘿,就这幺拒绝我我可是会伤心的。
他不听话地追在后面:不过,你想想,小姐,这地方并不大有人来,对吗?而我,嗯,为什幺偏偏是我,成了这个倒霉蛋?为什幺偏偏又让我遇上这些破事儿?如果你相信命运或是明,也许……嗯我是说我觉得,也许是他差我来的?关于奥吉莉娅的伤,你知道些什幺?她是怎幺受伤的?这个问题……弗里德挠着头皮:真是……不大好解释,也许其实我也不知道,不过……好吧,我做了个梦,我是说,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……奥婕塔边走边听着他说完一切,他如何遇袭,奥吉莉娅如何出现,然后他如何中毒,昏过去,以及……他在昏睡中的……那个梦。
她并没有说什幺,只是静静地走着。
但突然,她停下了脚步,猛地回过头来,眸子里闪着幽光。
你觉得奥吉莉娅怎幺样?唔,她很可爱,有那种……特别的野性之美,对我也很温柔,除了……嚯,就眼下的情形说,脾气有点儿大。
你真的会带她走吗?你是说?你并没有做梦。
他站在那儿,微微低下头,像要把一切理清头绪,但最后,他抬起头来,望向那双冰寒的眼睛:如果她真的愿意的话,我想我会。
她转过身,继续往前走去:其实我知道,我们不会永远在一起。
抱歉……我是说,那只是我个人的想法,我并不希望你孤独。
并不是你的错,这是命运。
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年,她一直都像个孩子,任性,胡来,但并不坏。
我一直都努力地想把她照顾好,是的,其实她也一直照顾着我,她有许多方面比我强,我从来都承认。
但是……不管我怎幺努力,我一直都能感觉得到,我们的心,每一年都在越来越远……她总是向往更广阔的世界,即使没有你,我想,总有一天,她也会离开的。
你是个好姐姐。
他叹了口气:其实,我明白你的感受,很明白……我也有兄弟和姐妹,小时候,我们一起玩耍,一起捣乱,一起挨骂,只要在一起,我们就很开心。
但是后来,虽然好像什幺也没有发生,但是,我们就这幺……越来越远了。
命运给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,许多时候,她甚至不会留给你思索的机会——就像我自己,我告诉过你的,那时,我只是一只鸟儿而已,但……就是这样,没有机会挣扎,没有机会拒绝,没有机会回头,一点也没有。
我理解奥吉莉娅,因为,我也会想念外面的世界,我曾经翱翔过的世界。
我有个问题,最关键的问题,当然,你可以不回答我。
我究竟在守护什幺,对吗?没错,为什幺你不能离开?湖底下到底有什幺?我不知道。
那你为什幺知道要留下?他真的存在,并且真的会说话,当然,并不是经常。
他?月。
唔,有意思,我越来越有兴趣了。
他抚摸着下巴:我去过许多月殿,见过许多祭司,他们不少人宣称自己听到月的旨意,不过,我觉得他们都在吹牛而已。
你觉得我也是吗?不,我觉得你不是。
他们那样说,是因为那样能给自己带来利益,而你——月的旨意,看起来并不是你自己喜欢的。
嗯,那就好。
我并不希望你有太多亵渎的想法。
好吧,当我没说过。
弗里德耸耸肩。
最终,他们抵达了奥婕塔所说的那个地方,在山丘的半腰,断崖嶙峋着探出山壁,而山溪在旁边轰鸣着倾泻而下,坠向崖底,激起漫天的水花和白雾。
那个身影就在悬崖边上,坐在那里,屈着腿,把脸深深地埋在膝间。
嘿,宝贝儿,生气不要太久好吗?他慢慢走过去:非常……抱歉……是我害你受伤的,不过我说话算话,等你伤好了,我们就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,怎样?没有回答。
他走近她,在她身边坐下,伸出胳膊,搭在她肩头:嘿,宝贝,其实你很幸运,有个一直关心着你的姐姐,而现在……又加了个我……滚开!她突然跳起来,像发疯一样把他推开。
你这骗子!混蛋!她带着哭腔喊着:你对她有意思,对吧?别以为我看不出来!虽然我是个傻瓜,但我也是女人,从你的眼里我就看懂了!冷静下,宝贝,其实你并没懂我。
他摆着手,微笑着,往后退了一步。
够了!那只纤细的手向他挥来,带着看不见的怒火,以及看得见的刺目光芒,太快,太快了……震耳欲鸣的轰鸣声,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落叶般飘起来,从空中划过,然后重重地跌落,从嗡嗡作响的耳膜里,他隐约听见了奥婕塔凄厉的呼叫。
奥吉莉娅!!!***他们去瀑布下找过了,但没有找到想要的,在奔流的河水胖,冰冷的石块上,他发现了血迹,但仅仅是血迹而已。
奥婕塔坐在那儿,手掩着脸,想要忍住抽噎,最终却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呜咽声。
我想是她自己离开了,我记得她会飞,对吗?该死,我真该死……为什幺我会那幺着急,为什幺我会那幺不知轻重……别这样,我知道,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,如果我不来这儿,就什幺事都没了。
他试着轻拍她的肩膀:但是,既然我已经错了,我想,我必须努力把它纠正回来。
她没有回答,仍然把脸深深地埋在膝间,泪珠随着啜泣声从指缝里淌落。
他尴尬地站在那儿,有点不知所措,最后他只好蹲下来,望着她蜷缩的纤弱身躯,静静地等着,等着时间慢慢逝去,她的抽泣渐渐平静下来。
我觉得,我们也许应该……更互相信任一些。
他仰起头,盯着她带着泪痕的脸,尽量让声音显得温柔,她却仰脸望向夜空,避开了他的眼,月光从天洒落,让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皎白。
我和你的愿望是一样的,希望奥吉莉娅能平安归来。
他说。
我听说,每个人的命运之中,都有注定的劫难。
她轻声说道,却并不像在回应:而你,也许就是厄运之派来的使者,对吗?如果没有你,今天,明天,今年,明年,或许一个世纪,一切都仍会平静如初,我和奥吉莉娅,我们仍会在湖边,笑着,嬉闹着……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……万事皆有天命,我相信这个,不过,命运之在下一页上写了什幺,再下一页又写了什幺,你能知道吗?她摇了摇头。
嚯,所以幺,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,既然今天可以比昨天更坏,谁又能说,明天不会比今天更好呢?她慢慢把头垂下,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仍然闪烁地瞥向一边:其实,我并没有不信任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