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不一会儿就上了门,细细查探之后,开了药离去,倒是不知道现在当家做主的战家主子战琼去了哪,一直没出现过。
一切妥当。
战不屈坐在厢房内桌边,看着冯巧巧的脸色,道:“看来你的伤势是真的好了,原以为伤的有些重,要好些日子才能好。”
冯巧巧坐到床边,看了一眼战不屈,转向阮清嫣道:“我那天出来就遇到了坏人,又打不过他们,最后只得跳了江,本想着游上一段,等那些坏人走了,我再上岸,没想到还是不行,再水里晕了过去,却被战家姐姐南下的船给救了。”
阮清嫣点了点头,道:“还真是有惊无险,要不然,我们阮家不知道怎么跟冯姑娘家中交代,大哥也该伤心难受了。”
战不屈看他们有些话说,也不便打扰,退了出去。
听她说道西京,冯巧巧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,隔了半晌,才道:“他……他好吗?”
阮清嫣微微一怔,“你不知道?”
“我自从被救上来之后,就想回去,但是伤的不轻,不能走太远的路,战姐姐看到我手上的镯子,知道我认识战不屈大哥,就带着我走了一段,到了这里不过才是两天的事情,刚能下床。”
“那你一定伤的很重了,为了找我大哥,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?”
冯巧巧腼腆的低下头,道:“这压根也不算什么,嗯,对了,他怎么样了。”
阮清嫣斟酌了一下,才道:“他不太好,昏迷了好多天了。”
“什么!”
冯巧巧大惊失色,站起身来,“他什么时候昏迷,什么时候回茶山的?我不过就病了十几天时间,怎么他就昏迷了?”
阮清嫣道:“茶山出了大事,不过冯家现在已经无罪释放了,我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龙将军送他回来就是昏迷的。”
顿了一顿,冯巧巧思绪飞转,道:“我……我知道了,你先休息吧,我走了。”
龙战的侍卫送了消息来,说阮清嫣被他家主子和冯桥桥救了,也免去了不必要的流言和麻烦。
阮夫人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,没想到这趟下江南,发生了很多事情,想到自家的儿女儿,不由幽幽叹了口气。
“走吧,去看看二小姐。”
“是。”丫鬟恭谨的应诺,跟在了她的身后,缓缓的行走在回廊之间。
自从那次流言之后,将阮瑶华软禁了起来,阮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她了,一来是不愿面对她的畸形爱恋,而来是对她彻底寒了心。
在莲阁外的侍卫一见阮夫人来,让开了位置。
不可否认,阮瑶华很喜欢莲花,也不过是才到茶山几个月时间而已,就将整个院子都种了莲花。
“瑶华……”
阮夫人有些疲惫的唤了一声,站在二楼楼台前的阮瑶华,回头看着母亲,轻轻道:“娘,您来看我了。”
阮夫人叹了口气,上前道:“虽然天气不冷,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?着凉了,就不好了。”
阮瑶华轻笑:“着凉了,怎么不好?做了病人,大哥就会来看我了。”
阮夫人忽然觉得眼眶一湿,就要哭了出来,不可置信的道:“你这又是何必呢?他是你大哥啊,你……你怎么可以对你大哥有那样的心思!?”
阮瑶华忽然尖声道:“你胡说,你胡说!他不是我大哥,他不是!”
阮夫人忍耐的闭了闭眼,“就算你再怎么否认,他也还是你大哥,你别再执迷不悟了!”
“你在骗我,我明明亲耳听到他们说的,我和他不是亲生的,不是!”
阮夫人面色一变,提高音量:“你……你说你们不是亲生,不就是怀疑为娘不守妇道,背着老爷勾三搭四?!”
阮瑶华冷笑道:“是又怎么样?!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?你从来都只待姐姐好,什么最好的都给了她,你又给过我什么?”
阮夫人面色苍白,道:“你……我对你们姐妹二人,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——”
“住嘴住嘴!什么一视同仁?什么我计较,难道我说错了吗?从小到大,都是姐姐有了我才有,大哥对她好,爹娘对她好,琴棋书画诗词歌赋,我哪样比她差了?可她是天下第一美人,我却什么都不是!”
“你——你怎么这样想?!”
阮瑶华嗤笑了一声,“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?我明明就长的和她一样,我们一母同胞,为什么她得到的永远比我多?她可以嫁给飞龙将,即便嫁不成,也有塞上战家来提亲,我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了,你们谁关心过我的去留?发现她房中藏了男人,不守妇道,后来你却将她放了出来,不了了之,只是听人说了一些我的流言蜚语,你就将我软禁道现在,还说什么一视同仁!”
阮夫人倒退了两步:“原来……你竟然一直是这样想的?!怪不得你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,说你和你大哥不是亲生……”
阮夫人怔怔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儿,情悲伤:“我们对你姐姐好,只是因为她从小身子不同旁人,看在你眼里,竟然成了这样,而且你的事情——”她还没说完,却被人截断。
阮瑶华忽然笑出声来:“是啊,姐姐身子不好,所以大家都对她好,我身子很好,所以活该被人无视!”
“我们大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,是你自己想多了!”
阮瑶华转脸,看着阮夫人,一字字的道:“想多?是吗?是我真的想多了,还是你现在才觉得对不起我,说这些来安慰我?”
阮夫人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“瑶华,听娘的话,不要再钻牛角尖了,是我们过往二十年分在你姐姐身上的视线过多,忽略了你的感受,娘以后都会好好对你的,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?”
“你真的会好好对我?”
阮夫人慎重的点了点头。
阮瑶华道:“好!那你就答应我和大哥的婚事,我就相信你。”
阮夫人蓦的瞪大眼睛,呼吸急促,“孽障!都说了他是你的亲大哥,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?”
“他不是我大哥,他们说了,我和他不是亲生的,不是!”
阮夫人彻底死心,沉默的看了歇斯底里的女儿一会儿,忽然道:“来人,把二小姐给我锁起来,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不能来见她。”
说罢,转身往外走去。
阮瑶华愣了一下,忽然大声道:“你不能锁着我,你不能!你们为什么都对她那么好,对我就成了这样?为什么……”
尖利的叫声,响起在身后,阮夫人的步子,也渐渐沉重了起来,本是因为阮清嫣自小带了心疾,所以对阮清嫣过分关注,没想到会引来阮瑶华的嫉妒和不满,以及造成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——
阁楼外面,龙飞尘和楚心弦来看西京,二人本就是练家子,即便离的稍微远,也把那些话听了进去。
两人对看一眼。
龙飞尘面色有些怪:“她……她听到的那句话,好像是你说的!”
楚心弦清了清喉咙,视线转向别处:“我当时说的是龙战和你,并不是她和阮风华……”
哎。
龙飞尘叹了口气,看着楚心弦俊秀的侧脸,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
那也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,当时,甚至连龙战都未怀疑到自己身上去,没想到阮瑶华,却把这件事情套到了自己身上,所以才会……
冯巧巧诧异的开口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龙飞尘回,道:“没什么,妹妹,你不是来看西京的吗?你们去就是了,我去找我大哥办点事。”
冯巧巧点了点头,方才骑马进城,就看到楚心弦和龙飞尘也往这里过来,顺便结伴而来,她现在也确实非常着急了。
龙飞尘转瞬就离开了阮府,留了楚心弦和冯巧巧,随着仆人引领,去了西京所居住的庭院之中。
庭院之中没什么特别变化,依旧是一株榕树,一方软榻,草地葱郁,阳光洒落。
索万一见冯巧巧来,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下去:“双喜,快点快点,少夫人回来了!”
屋中咚咚咚的脚步声传了出来,双喜面色激动,连忙上前道:“少夫人,您,您可算回来了,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。”
冯巧巧也连忙上前,道:“他好吗?不是说昏迷着吗?醒来吗?昏迷多久了?”
一时间,她有些语无伦次,却见索万和双喜色都有点怪的看着她。
楚心弦大发慈悲的上前道:“他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昏——”
“楚兄。”
懒洋洋的男音,从身后传来,成功堵住了楚心弦接下来的话,也让冯巧巧全身僵硬。
是他?他没昏迷吗!?
她立刻转过身来,果然看到西京靠在月洞门口,一身红衣,不是妖娆,胜似妖娆,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,除了手中没有握着折扇,和以前没有丝毫不同。
她下意识的上前两步,道:“你没事了?”
“不过是去了一趟云州游玩,看看美人,能有什么事儿?”西京的视线,转到了冯巧巧的少女发饰,又转到了楚心弦的青衫隐隐,嘴角一动。
冯巧巧的面色忽然一变,自己当初在那种情况下去找他,受了重伤落水,如果不是战家的船忽然救了她,她只怕生死未卜,这件事情她都没多少害怕,也并不怪他不闻不问,可是当她知道他的情况快马加鞭回到阮家之后,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。
西京色不变,淡淡道:“楚兄,多谢你送我夫人回来。”
楚心弦看着这对夫妻诡异的相处模式,心思一转,对着西京点了点,离开了。
气氛尴尬异常,索万和双喜都被冯巧巧忽然变化的脸色吓住。
西京上前几步,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,道:“娘子?”
冯巧巧后退了一步:“别拿你的脏手碰我!”
西京微怔,又立刻恢复了淡笑的情,“好,我这就去洗手,双喜,还不为本公子准备。”
“是。”双喜畏畏缩缩的下去了,其实还是很不能接受西京和冯巧巧这种忽冷忽热的相处方式。
冯巧巧懒得理他,转身进了屋,简单的收了几件自己的衣服,放进了包袱里。
“你要去哪?”
冯巧巧头也不回的道:“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,我要回家去!”
西京淡淡道:“也是,楚心弦和战不屈都在山上,你不喜欢呆在这里也是应该的。”
冯巧巧忽然转过身来,如果她到现在还听不懂他这种夹枪带棒的话,那她未免也太傻了,她冷冷的看着他,道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西京扯唇一笑:“自然是字面意思了,况且我也没有乱说,楚心弦和战不屈——”
啪!
一计巴掌挥到了西京的脸上,打掉了他风华绝代的笑容,也在他的脸上,留下了五个指引,刺眼的厉害。
半晌。
西京轻轻的抹着嘴角血迹一看,道:“恼羞成怒了?”
冯巧巧闭了闭眼,忽然高声道:“我喜欢的是你关他们什么事情?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来试探我?是不是我难受,你才舒坦?”
不等西京回过来,她拉起了包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,这一次,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自己奔腾的情绪,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,却还是有那么一滴眼泪,窜出了眼眶,飞散在她和西京擦肩而过的瞬间。
西京静静的站在那里,并未伸手去拦她,可心里却觉得及其怪异,她又哭了,但他为什么一点雀跃的心情都没有呢?
回家之后,冯巧巧不愿意让家人担心,只说遇到了战不屈的姐姐,并没说自己掉入江水中的事情,等和父母爷爷们说了会儿话,才单了下来。
冯桥桥在一边看着妹妹怪异的表情,隔了一会儿,上前问道:“怎么了?”冯巧巧强笑道:“没事,大姐,最近让你辛苦了,还让裴将军扭断了胳膊,如果当时我在的话,你是不会受那种伤的。”
冯桥桥道:“我问的不是这个事情,你在战家养伤,是不是和西京为了这些事情闹了矛盾了?”
冯巧巧一僵,道:“没有,我哪里来的矛盾和他闹呢?只是最近家里出了大事,我好不容易回来了,肯定要在家里住些时日的。”
“嗯。”冯桥桥点了点头,上前道,“我帮你把把脉,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。”
冯巧巧立刻站起身来,把手藏到了背后:“没事,大姐,我已经好了,战家姐姐找了大夫帮我看过,没什么大碍了。”
不给看?
冯桥桥疑惑的挑起一道柳眉,“那好吧,你受了伤才好,现在需要静养,我不打扰你了,你早些休息吧。”
冯巧巧点了点头,目送姐姐出了屋子。
而出了屋子的冯桥桥,却叹了口气,她以前担心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,而妹妹不让她诊脉,为什么?
第二日
吃过早饭之后,冯桥桥收到了龙战的海东青传信,淡淡的看完烧毁,又去找了妹妹。“今天没什么事情,我想上县城一趟,你陪我去吧。”
冯巧巧顿了下,道:“大姐,去县城做什么?昨晚上出了那种事情,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出去?”
冯桥桥笑道:“你以为你能骗得我?怎么说你和西京这件事情,当时也是我插手了的,你们现在弄成这样,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?你不愿意说,我只能去问西京了。”
冯巧巧急道:“大姐!我……我不是不愿意说,我只是不想见到他,免得又听他说那些话。”
冯桥桥敏感挑眉,道:“哪些话?”
怔了一下,冯巧巧道:“我不想说,但是我的确不想见到他。”
“哦。”冯桥桥淡淡点了下头,忽然道:“可你怀孕了,不见他怎么行?”
“大姐!”
冯巧巧面色大变,转过脸来,“你……我怎么可能怀孕了,你别胡说!”
冯桥桥扯了扯嘴角,淡淡道:“也是,我没把脉,自然是胡说,你现在伸手,我帮你看看,受了重伤,也不知道好了没有,总要确定一下,也是你昨晚不给我看,所以我才这么乱猜的。”
冯巧巧色支吾,反射性的后退一步,道:“大姐,我不是不想给你看,只是觉得麻烦,我的身子真的好了,当时战家姐姐有找了大夫帮我看,而且还用了很多名贵药材,我——”
“你的意思是,我比那些大夫不如了?或者是我没有名贵药材给你,所以——”
冯巧巧连忙摇头:“大姐,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只是觉得不必麻烦。”
冯桥桥冷冷道:“是真的不必麻烦,还是你想瞒着我什么?你这点道行,在我眼前还想瞒住什么?我从未对你说过任何重话,可我现在却不得不说!”
冯巧巧面色苍白:“大姐……我……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……”
“你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,又有谁知道你在想什么?你对自己狠心,却对西京永远狠不下心,所以你才被他吃的死死的,我曾经多么不想你嫁给他,但我看到你对他的心思,还是狠心推了你一把,可到现在你们还是这个样子,却让我觉得彻头彻尾,我都在多管闲事,和裴怀英一样让人讨厌!”
冯巧巧白着脸,道:“大姐,我……”我什么?她说不出来,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,她的确错的离谱,可从小到大她早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,受了伤,寒了心,独自一个人躲到角落去舔伤口,有了冯桥桥撑着家庭担子的这一年时间,又怎么能让她成型多年的性格变了呢?
“你不愿意说,那就算了,我还是要去县城,有事。”
“别,大姐——你现在出门很危险!”
冯桥桥冷笑道:“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,即便有人对我有什么别的动作,我自己也保护的了我自己,况且有龙战在茶山,没人伤的了我。”
冯巧巧一怔,隔了半晌,才道:“你……你就这么相信他?”
“为什么不信?